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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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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我也不說。”

“其實我前段時間認識一人,對我也挺好的……”方芳壓低聲音,“長得也算端正吧,而且還是超級有錢的那種,鉆石王老五……”

“行了行了,說什麽呢你!”夏小雪打斷方芳的話,“哪有你這樣的呀,還沒結婚呢,就開始想著出軌,你這可不對啊,我得批評你。”

“行了吧你,你才結婚幾天啊,就擺出過來人的樣子批評我啦。”

“那人幹什麽的?”

“是我們公司的大老板……”

“大老板?有多老?”

“32吧,怎麽樣,是不是很年輕有為?”

“年輕有為的有幾個好東西!你還是老老實實看牢郭陽這棵好苗子吧。不然到時候雞飛蛋打,我看你找誰哭去。對了,夏天最近幹嗎呢?”

“夏天?還那樣吧,他最近去做婚禮錄像的活兒,挺不順的。你也知道,夏天一直都挺心高氣傲的,老覺得自己是一很牛的大學畢業的,哪兒願意踏踏實實地幹那個呀?聽郭陽說,他還經常跟客戶起沖突,覺得人家土鱉,在公司跟同事也不合群,整天都挺郁悶的。”

“唉……大家,還真的都挺不容易的。”電話那頭夏小雪的聲音突然傷感了起來。

“別,別啊,雪姑娘,你可別突然一下子就感傷,動了胎氣,我可擔當不起。大學一畢業不都這樣嗎?還有多少找不著工作的哪,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就算是富二代,也還有他們非主流的苦呢。行了,我得幹活兒了,我一會給你把案子發過去,你好好做啊。之後糙點沒事,第一個活兒你得好好做,先給我們經理留個好印象。”

“肯定的!堅決完成任務,不辜負方芳姐的重托。”

掛斷了電話,方芳整個人倚在椅背上,擺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天花板。

是啊,大家其實都挺不容易的,可是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就跟李宗盛寫的那樣:“日子像道灰墻,罵它沒有回響,好像越不想怎樣就越是怎樣……”

既然沒有回響,又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人忍不住就去抱怨、報覆,抱著不切實際的夢想,義無反顧地賭上自己的青春……

方芳不懂,她也不想懂。

糾糾纏纏都是愛

打完最後一個字,肖亦凡長舒一口氣,兩手交錯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一股酸痛的感覺襲遍全身,而眼窩裏瞬間噙滿了困倦的小淚滴。

檢查文件,保存。又覺得不放心,再檢查,再保存。

因為陸露這些日子近乎變態的刁難,肖亦凡做什麽事情都有些神經緊張,平時駕輕就熟的東西也開始變得毫無自信。檢查完第三遍,確認準確無誤後,肖亦凡才真正放松下來,拿起煙,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定定神。

樓道裏,肖亦凡點上一根煙。

睡眠不足,大腦開始酸痛,什麽也想不起來,腦袋裏面空空如也,有如萬馬奔騰般的耳鳴也在困擾著他,肖亦凡不由得咒罵起來,“媽的”,妄圖用臟話來緩解疲勞和壓力。

漸漸的,肖亦凡感覺這招似乎起了作用,停滯了的思維開始緩緩活動。

陸露的臉,微薄的工資,夏小雪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又全部從記憶中翻起,霎時腦中交錯出現好多畫面,光怪陸離,他的頭仿佛時刻都要爆炸。

肖亦凡緊閉起雙眼,痛苦地搖搖腦袋,仿佛這樣就可以把這些畫面甩到一旁。

這時,那位辦公室的傳聲筒同學推門走進樓道,看到肖亦凡,面露尷尬。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陸露對待肖亦凡的態度,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此時的肖亦凡就是一個被革命的典型,與他為伍相當於自掘墳墓。

在職場混,就算是新人也應該看過幾本職場厚黑學,他們下意識地都會避開肖亦凡。

所以這個同事,當下真是進退兩難。

進一步,怕殃及池魚,退一步,可肖亦凡已經擡頭看到了他。

眼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到肖亦凡身邊,故作親昵地嘆了一口氣,掏出煙,上前一步拍了拍肖亦凡的肩:“亦凡,借個火。”

肖亦凡連頭都沒有擡,伸手從襯衣口袋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對方拍拍他點火的手,這是禮貌,他沒理會。

同事苦大仇深狠狠地吸一口煙,吐出長長的一團煙霧,繚繞在黑暗中,襯著兩人間短暫的沈默。

“亦凡,你可別怪哥們啊。”

肖亦凡看看他,笑了笑,故意裝傻:“嗨,兄弟!你這話從何說起?”

同事用沈默回答,意思是,沒外人,別裝傻了。

那沈默的空當讓肖亦凡有些尷尬,他放棄裝傻,半敷衍半真心地說:

“有什麽好怪的,大家都混口飯吃而已。”

同事看肖亦凡一臉拒絕交流的樣子,有點尷尬,但話已然說開了頭,總不能現在就走掉,只能垂死掙紮:“唉,亦凡,別這樣成嗎?大家都是兄弟,你知道的,我日子也不好過。”

肖亦凡抽了一口,盯著手裏的煙不講話。

“亦凡,就咱們兩個在,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哥幾個也不知道你怎麽就得罪了新頭頭,大家也不是想冷落你。你也知道,辦公室政治,也有規矩。看人臉色拿錢吃飯,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誰敢跟頂頭上司對著幹?你說上司她針對你,哥幾個是真沒有辦法啊。勢單力薄,一個不小心就全軍覆沒了。”

同事把眼前的大實話說了一遍,表真心之餘,又可裝可憐,一舉兩得,無本萬利。

肖亦凡這點經驗還是有的,繼續敷衍:

“別說了,我誰也沒怪,大家都不容易,我了解。”

同事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感情攻勢起了效果,趕緊再補一手:

“我看你啊,還是準備好簡歷,能跳槽就跳槽吧,哥們我也幫你物色一下。”

肖亦凡卻笑了:“跳槽?我也想跳,往哪跳?一個跳不好,就摔死了。我家裏還有老婆要生孩子,可是一屍三命。”

“呸呸呸,說什麽呢!”

“大實話。”一開始肖亦凡笑得抑揚頓挫的像是在嘲諷別人,殊不知提及老婆孩子的時候,這番話自己聽在耳中,他也不免黯然。

同事拍了拍肖亦凡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寬慰,一臉澎湃的感同身受。

“那就再忍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也算個歷練。”

肖亦凡苦笑了一下,不再講什麽。

面對肖亦凡的沈默,同事卻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斜眼看了一下肖亦凡,又低下頭做掙紮狀。而後特別鵪鶉體己地試探性問道:“亦凡,你究竟是怎麽得罪了新上司?”

肖亦凡轉頭看了看他,心想該來的終究就來了,敢情前面的所有噓寒問暖,都是為了八卦而鋪墊。

雖然明知八卦當前,本著造福辦公室無聊眾生的態度,誰都不會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可曾經有那麽一刻,肖亦凡是真的想跟他掏心掏肺,如同階級同胞一般訴說他心中洶湧的冤屈,可此刻一絲絲惱怒感油然升起,他像刺猬一樣豎起了針刺擺出了防禦陣形。

肖亦凡一陣冷笑,笑得同事一身冷汗。

隨即他沒正經地說:“沒得罪她啊,有可能她男朋友沒我帥吧。誰知道。”

同事斜看了肖一眼,低頭嘆了一口好洶湧澎湃感同身受的氣,再次特別窩心地拍了拍肖亦凡的肩,背著手轉身離去了。

同事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門後時,肖亦凡嘴角忽然有了一個弧度,他在微笑。

此時的他忽然淡然了很多,對於人情世故、辦公室的規則,他忽然真正地懂了一點點。

剛出校門的時候看一切都斜著眼睛,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可實際是,別人都是醒的,而自己卻沈在自己的小水井裏扮演小青蛙角色。

若你真正地看不起某種規則,在無力改變的情況下,最有力的反擊是:你加入它,順應它,時刻保持清醒,而絕非對抗,認為自己一眼洞徹。

如果想要快樂,就不要對別人要求太高。

大家萍水相逢,為何不游戲一場,輕輕松松,愉愉悅悅。

說實話,這些日子面對陸露所有的刁難和折磨,肖亦凡真的一直都沒動過辭職的念頭。一方面是因為小雪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家裏需要他的這份收入;另一方面則是肖亦凡潛意識裏覺得這些是自己應得的,他欠陸露的。這個女人,無論今時今日怎樣惡劣地對待他,他內心始終有愧。

不過,雖然偉大的肖亦凡甘願受苦,精神可嘉,堪比佛陀受難。但是心理上的落差還是讓他有些吃不消。

回首往日的優裕日子,他不是沒有一點小小的動搖,那富足膚淺卻無憂無慮的生活仿佛觸手可及,他一向在誘惑面前沒什麽抵抗力。

但是他已然沒有回頭路,想到這裏,小雪的笑臉浮上眼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邪惡,有一點小懊惱。肖亦凡抓抓頭發,松松領帶,輕嘆口氣,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再次拿起煙盒抽一根煙出來,想點上,擡手看了下時間,還是把煙放了回去,轉身離去。

而此時,就在樓道的上一層,是同樣躲在黑漆漆的樓梯間裏抽煙的陸露。

一根煙在她手上燃了大半,煙灰已經積得很長。

顯然她聽到了所有的對話,此時的她心裏五味雜陳,仿佛貓頭鷹一般有些呆滯地望著樓梯間裏漫長得仿佛沒有邊際的黑暗。

陸露的手有些顫抖,她覺得好累,仿佛下一秒就要像夏日烈日下的冰淇淋般融化,如今自己的這個角色,她並不是個合適的扮演者。

當她聽到肖亦凡推門回去的聲音,還是忍不住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悲傷的嘆息。

煙燃至她的手指,瞬間便灼傷了她一小寸肌膚,可她並不覺得痛,只是把煙頭往地上隨意一丟,碾滅它,狠狠地。

再次擡起頭來,她的眼裏便又重新布滿了決絕,仇恨再次吞噬了她。

下午,辦公室裏一片安靜祥和,新項目剛剛交工,大家都嘻嘻哈哈,商量著下班後去哪裏大快朵頤。

剛進公司的時候,肖亦凡曾經多麽希望能在這裏大展拳腳,做一番事業。

而此時,他只是機械地坐在電腦前,盼望著下班的鐘聲趕緊響起。

“肖亦凡,你進來一下。”

是陸露的聲音,肖亦凡恍惚間像冷水淋身一樣變得無比清醒,擡頭一看,陸露站在辦公室的門口,雙手抱在胸前,一臉的來者不善。

本來喧鬧的辦公間,也同時陷入到一陣沈寂裏,大家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流轉,有些角落不時傳出嘀咕的聲音。

陸露的聲音曾經無比的甜美,對於肖亦凡恍若天籟之音,而如今的肖亦凡,單一音節入耳,都會讓他汗毛豎起。

等他遲緩地站起身來,陸露已經消失在門口,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眾人的註目禮下,走進了陸露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一股熟悉的香味竄進他的鼻孔,是迪奧的那款名為晶采魅惑的香水味道。

那是他買給陸露的第一瓶香水,自此之後,陸露便只用它。

他記得陸露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聞到這個味道,還是會想起我。

“陸總,有什麽事嗎?”肖亦凡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開口,成熟穩重,仿佛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陌生人。

陸露頭也沒擡,把自己面前的文件往前一推,同樣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說:“沒什麽。這份文件你怎麽做的?”

肖亦凡拿起文件來檢查,這正是那份自己檢查了N遍的文件。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而這份文件他自己認為再怎麽挑剔都不會挑出漏洞。

“陸總,這份文件有什麽問題嗎?”他斷定陸露故意找茬,語氣中已經帶了氣。

陸露還是沒有擡頭:“你檢查一下,有許多問題。”

“我檢查好多遍了,沒有問題。”

陸露冷笑一聲擡頭看著他,目光裏滿是挑釁。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怎麽發現的問題?”

“我怎麽知道!”肖亦凡怒從中來。

“肖亦凡,這是跟上司說話應有的態度嗎?”陸露冷笑一聲,仰著下巴問道。

肖亦凡再次努力壓住自己的怒火,盡量真誠地看著陸露的眼睛。

“陸總,我真的檢查很多遍了,沒有問題。跟您提供的資料也一一核對過了,沒有問題。如果您覺得有問題,那麽請您悉數指出,我會修改的。”

陸露也看著肖亦凡,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好陌生,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火爆脾氣的少年哪裏去了?為何肯這樣低三下四地同她講話?她的心再次微微地顫動起來,有些疼。

陸露轉移開自己跟肖亦凡對視的目光,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推給肖亦凡,繼而往後一仰,雙手交叉在胸口,半躺在自己寬大的老板椅裏。

肖亦凡依舊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拿起文件來仔細翻看。

一看之下,卻發現這份文件與之前陸露提供的資料比,多了很多修改意見。

肖亦凡明知故問:“陸總,這份是什麽?”

陸露事不關己地一攤手:“這是客戶的最新修改意見。”

肖亦凡有點著急地說道:“陸總,明天就要把這個給客戶了。現在是下午3點,忽然多了這麽多修改意見,跟重做差不多少,您不是讓我難辦麽?”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總得講講道理吧,這麽趕,今晚通宵都不一定做完啊。”

陸露正色道:“我再說一遍,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肖亦凡再次翻看文件,忽然發現文件的日期是三天前。

而陸露給他上份資料的時候,卻是兩天前。肖亦凡明白了,這完全是陸露要整他的,他的怒火仿佛瞬間被鐵扇公主的芭蕉扇猛扇了幾下,再也壓不住了。

肖亦凡把文件放到桌上,盡量控制住自己,指著日期說:“陸總,你看這個日子,你給我上份文件也不過兩天前,這上面顯示人家三天前就把最終資料發給你了。您能跟我解釋一下麽?”

陸露卻表現得很平靜:“哦,那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啊,我錯了。”

芭蕉扇扇出的火,瞬間被觀音玉凈瓶裏的甘露一下子潑滅了,只留下不是落湯雞卻勝似落湯雞的肖亦凡。

“陸總,那您能不能跟客戶說一下,多寬限一天?同事們都已經準備下班後去慶祝了……”

“肖亦凡,我對你這種時刻想到同事的思路感到高興,”陸露打斷他,“可是,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想客戶那邊是不會同意延期的。”

“那我有個請求。”

“嗯?你說。”

“這個工作,我自己做就好,不用拖累其他的同事。”

“啊?”陸露顯然對於肖亦凡的這個請求甚為驚訝,“你確定?”

“嗯,我確定,”肖亦凡沈吟一下,“這是我的責任,跟別人無關。”

“呵呵,你現在倒是很愛負責任。”陸露冷笑一聲,自然是話中有話。

“該我的,我都擔著,”肖亦凡有些苦澀地笑笑,“不該我的,如果我能擔著,我也擔。”

“不錯啊,”陸露有些戲謔地拍拍手掌,“跟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肖亦凡不一樣了啊。”

“陸總倒是跟以前沒什麽大分別。”

“嗯,我自動理解成你誇我跟以前一樣漂亮。”

“陸總,那沒別的事情,我先出去忙了。”

肖亦凡拿著文件轉身離去,門關過來,陸露有點兒懵。

她本來以為肖亦凡會發飆,會大吼,會氣得臉紅脖子粗,拍桌子罵她。

可肖亦凡現在雲淡風輕的表現,讓她意外又傷感。原來,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所有的武裝瞬間都被卸下了,她的臉松懈下來,一身工作裝扮的她,其實還是當初那個哭著讓肖亦凡不要離開她的小女孩。可眼前的這個肖亦凡,卻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拿著吉他在她的宿舍樓下唱歌的男生了。

晚上,夏小雪在電腦前做著封面設計的工作,每一個細節都小心翼翼。

桌上是做好的飯菜,三菜一湯,有葷有素,沒有動過,米飯調在保溫擋。

她看一眼時間,下意識地看看門口,笑笑,自言自語說:“亦凡,辛苦你了。”

繼而她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臉上堆著幸福的笑。

“寶寶,看看爸爸為了我們多努力,你跟媽媽也要加油哦。”

說罷,又繼續埋頭做她的事情,表情專註得令人心疼。

窗外的路燈忽閃忽滅,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又是肖亦凡一個人留在辦公室。

他根據最新的資料修改好了文件,起身,扭一扭疼痛的脖子,頸椎清晰地發出“哢嚓”的聲響。看了看表,已經是11點了。他穿上搭在椅背後的外套,關燈走人。

從大廈出來,風湧過來,有些冷,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

公司門口有黑車司機在招攬生意,大叫去天通苑三個人合乘只要15塊。

他遲疑一下,最終還是快步往公交車站走去,這時候,應該還有最晚的一班公交車。

寒風中,肖亦凡只身一人,坐在公交車站廣告牌間的坐椅裏,依靠著,閉著眼。

風蕭瑟地吹亂他的頭發,可他已經無暇去整理它們,他太累了,無論是身,還是心。

貧賤夫妻百事哀

時間過得依然飛快,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放慢腳步,轉眼已經是冬天,夏小雪的生日也跟著冬天來了。

對夏小雪來說,都奔三了,過生日已經不再是值得高興的事了,她依然記得自己大學的時候每次過生日都特別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好避免四面八方送上的生日禮物和祝福。可是今年不一樣,今年她特別高興,因為這是她跟肖亦凡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

以前肖亦凡也給自己過過生日,可那是一票人一起出去到處張牙舞爪地吃喝玩樂,最後夏小雪來買單,而且也就那麽一回肖亦凡去了。

大一的時候還沒熟到那個份上。大二那年生日肖亦凡的父親剛好來北京,他理所當然地爽約了。大三肖亦凡跟一幫人給夏小雪過了生日,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街上幾乎找不到出租車了。最後他們在風雪之中,從有說有笑到最後幾乎要聲淚俱下地走回了傳媒大學,當走到宿舍的時候,夏小雪和方芳都已經快被凍僵了。大四那年,肖亦凡陪陸露去了。

以前夏小雪就常想,要是肖亦凡能陪自己單獨過生日就好了,如今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夏小雪分外興奮,就跟小妖精們終於等到唐僧,馬上就可以長生不老的架勢一樣。

生日這天夏小雪為自己做了一桌子好菜,說是為自己,其實都是肖亦凡愛吃的。

肖亦凡也很識趣,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只小小的蛋糕。

蛋糕只有六寸,是肖亦凡下班的時候從路邊的無名小蛋糕店買的。不是他不想買好一點的,而是下班晚,好的蛋糕店都關門了,只剩下這家有待打烊的。

兩人剛擺好桌子,肖亦凡就把燈關了。

黑暗中,夏小雪還沒來得及反應和尖叫,就聽見火柴摩擦燃燒的聲音。

一束微亮的火光照亮了肖亦凡的臉,他點燃了蠟燭,24根蠟燭把肖亦凡和夏小雪的臉照亮,夏小雪的眼睛紅了,像只冬天裏的小兔子。

“許個願吧。”肖亦凡說。

夏小雪幸福地笑笑,然後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下自己心裏的願望,吹滅了蠟燭。

肖亦凡起身開了燈,轉身發現還有一根蠟燭在燃燒,他上前去想幫夏小雪吹滅,被夏小雪阻止了:“別,別吹滅它了。”

“為什麽?”肖亦凡不解地問。

“因為在這一年,我終於和我最愛的人走到一起了。”

肖亦凡一楞,隨即笑了。他不再勉強,任由那支蠟燭燃燒著。

“剛才許了什麽願?”肖亦凡問。

“不告訴你,說了就不準了。”夏小雪笑著說。

肖亦凡一把把夏小雪摟在懷裏,緊緊地抱著她。

窗外萬家燈火,將他們之間的小幸福襯托得更加渺小。

“亦凡,你說,給我們的孩子取個什麽名字好啊?”夏小雪依偎在肖亦凡的懷裏,撫摸自己已經隆起的腹部,問他。

“我上次也問你這個問題了,可是你睡著了。嗯……叫什麽你說了算,你想取什麽名字就是什麽。”

“我算了一下,預產期差不多是在六月,我就想了一個特別幼稚的名字。”

“叫什麽?”肖亦凡好奇地問。

“我說了你不許笑我。”

“嗯,我不笑,你說。”

“不是快奧運了嘛……那天我在家裏看電視,看《喜羊羊與灰太狼》來著,然後我覺得懶羊羊特別可愛,就想說,孩子叫羊羊怎麽樣?”

肖亦凡一聽,“撲哧”一下就笑出聲來:“肖羊羊?你怎麽不取虎虎豬豬什麽的啊,聽著也喜慶啊。再說了,羊羊跟預產期在六月還有奧運都扯不上關系嘛,你鋪墊了那麽多,我以為你要叫個什麽‘北北、京京、歡歡、迎迎、妮妮’什麽的呢……”

“你說了不笑我的,還笑。”夏小雪有點不高興了。

“好好好,我不笑。今天你生日你最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喜歡叫羊羊那就叫羊羊,就算你取個豬豬狗狗什麽的,我也不反對。”

“討厭死了!你怎麽那麽壞啊。”夏小雪邊說邊在肖亦凡的胸口上打了一拳,很輕、很溫柔的那種。

“我不壞你能嫁我嗎?說,待會兒想幹嗎去?”

夏小雪歪著腦袋想了想,雀躍地說:“我們看電影去吧,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我都沒再進過電影院呢,以前也都是在咱們學校禮堂看的。”

這話讓肖亦凡心裏有點難過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一刻他覺得特別對不起夏小雪。但是他能做的,也就僅僅是更加緊緊地摟住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一下,並且發出了一聲很隱蔽的嘆息。

“怎麽了,你不想看電影麽?”夏小雪急忙問,肖亦凡掉根頭發她幾乎都聽得到,更何況是一聲嘆氣。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很抱歉,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你說什麽哪,你的腦袋整天就知道胡思亂想。不許想了,吃飯,吃完了看電影去,不然一會去晚了就沒得看了。”夏小雪敲了肖亦凡的腦袋一下,然後牽著他的手在餐桌前坐下開始吃飯。

那天晚上兩個人吃光了所有的東西,那種滿滿當當充盈著的幸福感,一直囤積在各自的心中,揮之不去。

肖亦凡和夏小雪站在萬達電影院的售票處,仰頭看著不停滾動著的上映屏幕,仔細地選擇著要看的電影。

天氣已經很冷了,兩個人都穿著厚厚的衣服,像兩只面包一樣笨重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可是即使這樣,厚厚的衣服也很難遮蓋住夏小雪日漸突起的腹部,她已經是一個標準的孕婦了。

“這麽久沒來電影院,電影票都60一張了啊。”夏小雪感嘆著。

“管他多少錢呢,你想看什麽,我買票去。”

“都是國產片啊……國產片還60呢,我有點不想看了……”夏小雪支支吾吾地說。

“國產片怎麽了,國產電影更需要我們的支持啊。”肖亦凡有點義憤填膺。

“我才不支持呢,那麽難看,我支持它,它也不爭氣啊,跟中國足球似的。外國大片60還差不多,國產的60,我不看……我回家在網上看去,要不咱們逛商場去吧。”夏小雪說。

“真不看啊?咱們都到這兒了,要不看完再去逛?”

“不看了,完全,徹底,一點都不想看了。”

“好吧,今天你最大,那咱們逛翠微去,我給你買點什麽當做生日禮物。”

“好啊,那我要買貴的。”

“呵呵,買吧,我剛辦了信用卡,咱們也提前消費一回。”

於是兩人離開電影院直奔翠微去了,到了翠微,經過一家耐克專賣店的時候,肖亦凡忍不住還是進去看了看。

轉了一圈之後,肖亦凡停在一雙限量款球鞋面前,久久舍不得離開,仿佛多看兩眼,就能把那雙鞋子看進自己心裏,看在自己腳上。夏小雪走到他身邊看著他,又看看鞋子,小聲問道:“你喜歡嗎?喜歡就買了吧。”

“哎,不喜歡,現在耐克的鞋子越來越不好看了,走吧,不買。”肖亦凡擺手,拉著夏小雪就走了。

兩個人隨著湧動的人流挨家逛服裝店,艾格、ONLY什麽的,都是女孩子們喜歡買的,夏小雪試穿了幾件,但是都沒有想要買的意思。

“有喜歡的就說話啊,我給你買,那麽久我都沒有給你買過衣服呢,今天你生日,買件送你。”肖亦凡說。

“沒有那種特別喜歡的,再說我現在這個身材,買了也就穿這幾個月,等生了寶寶之後說不定我就胖得跟個豬似的,也就不能穿了,浪費這個錢幹嗎?”

肖亦凡聽了,本來還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似乎有點不高興。

夏小雪沒看出來,依然興高采烈地看衣服、試穿、評價,樂此不疲。

肖亦凡逛著逛著突然就有些傷感,他記得很久之前自己看見喜歡的東西從來都是小卡一刷,大筆一揮就買了,絕對不會在一件東西旁邊看超過三秒鐘,也絕對不會試穿超過半分鐘以上。

可是如今,那種生活對他來說,只有懷念的份兒。

只是他並不覺得後悔,畢竟路是自己選的,選了就沒什麽值得後悔的。

夏小雪試完了衣服,兩個人又繼續挽著手逛,只是兩人之間的話明顯少了很多。

走到薇姿專櫃,夏小雪拿起一瓶溫泉水潤膚露試用。

專櫃小姐看見,立即上來熱情似火地推薦起來:

“小姐,這是我們的新品,非常適合您懷孕時候的皮膚,而且我們家的產品是零敏感純天然的,您在懷孕期間也能放心使用。”

“嗯,我就是看看。”夏小雪笑著回答,並沒有要買的意思。

那專櫃小姐的眼神相當銳利,看出夏小雪沒有要買的意思但肖亦凡不一樣,於是轉攻起肖亦凡來。

“先生,您看小姐用了以後效果多好啊,這款產品保濕效果非常好的。”

“嗯,好像還不錯,多少錢啊?”

“我們現在做活動,有這個活動套裝,一套是899,非常劃算……我還可以送您小樣……”

“899?都夠我們一個月的菜錢了,走啦,我不買。”

還沒等專櫃小姐說完,夏小雪就打斷她的話,拉著肖亦凡就往外沖。

肖亦凡這回真不樂意了,他覺得這太丟面子了,想當初自己做小少爺的時候什麽時候丟過這份兒啊?於是他義正詞嚴、鐵面無私地說:

“你想要就買唄,你不是總說你臉幹嗎?”

“讓我花899,把一個月的菜錢都抹在臉上,那我寧願臉幹。走啦,我要上廁所。”

肖亦凡沒轍,只得被夏小雪拉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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